工厂搬家,没想到就这样差点搬没了,做生意三年来,获得的最大的一个道理就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可偏偏问题出在了不是钱的问题上,或者不是我能出的钱的问题上。看透了很多人情冷暖,倒不是要颠覆三观,并不是每一个人的思想都符合道德,何况道德也是一个主观的思维约束,这是现实。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责任感,我就想不要让这个厂死在我的手里,怎么也要救活。尽管我并不是这个公司真正的主人,这个工厂真正的主人也许无暇顾及。是道德感?(我又说道德了)是怕输的心态?还是对这个工厂的感情?我想都有。
每天超强的压力袭来,能明显感觉可以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都有些泄气,而我可能是那个还有骨架的气球,早已泄了不少,却还在硬撑着,难受!
于是“不想让厂死在我的手里”这个命题,就一下让我彻底处于崩溃的边缘。我明白我硬撑着一定有解决的方法,况且形势朝着好的方向在走。可就是心中的那一份勇气和热爱,在这样的硬撑中慢慢没有了。我感觉特别像水中憋气,可能肺活量完全可以继续撑住,但未知的恐惧和孤独,你会选择放弃,大口呼吸空气。我一直在反思是不是我太娇气,或者长情不够,但换做每一个我熟悉的朋友,我倒是觉得未必有我能够承受和坚持,这也算一份骄傲,很无奈的骄傲。
还有两天就到了这个工厂命运转折的时间,原本我想再送一程,但今天,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我的脑袋很疼很闷,我突然决定放弃了,我只想过一段没有电话嘈杂,没有各种压力的生活。
在老家,已经快六十的母亲在照顾已经插胃管的舅爷爷(母亲的舅舅),九十多岁终身未婚的舅爷爷一直是一个惜命又乐观的人,各种小病小灾都对他是个不小的心理负担,可当有一天他不愿意进食,只愿插着胃管、尿管,不愿下床活动,只是闭目养神,甚至连离别前的愿望和故去后的交代都懒得再说一句,我知道舅爷爷应该是放弃了。倒是苦了我母亲,天天陪床照顾,三天可以,一周可以,一个月就有些吃不消了,各种焦躁不安和疲倦,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并不是一句揶揄。但她还在坚持,她应该和我一样,给自己下了一道超难,甚至自己无法解决的命题。我劝母亲将舅爷爷送到临终关怀医院,她想一想,还是将舅爷爷留在养老院继续重症监护,这种坚持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或者正如她所言:不想让自己后悔吧。
忽然听说父亲的老家居然还有一块宅基地留着,盖房子至少需要15万,还不算装修什么的。农村老家既不是青山秀水的旅游景点,也不是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离主城区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农田荒芜了很多,村里的房子也着实破败。这里还有个很不明确的政策,宅基地是农村集体所有,并没有什么法律文件明确保障;房子可以是我父亲的所有权,但我很可能没有继承权(收归集体所有),这房子建还是不建?原来一个感觉中大奖的心情一下变成了大赌一场的忐忑。而我父亲内心是很想在老家盖房子了,六十多岁的他,可能暮然回首,留在他名下,属于他的,可能就只有这一份宅基地,和一份叶落归根的心情了。对于故土他并没有坚守,但归属于老家的心,却一直在坚持着遥望和回归。如果这是他的一个心愿,我倒是愿意出钱去建这个房子的,哪怕可能并不属于我。
人生有如清晨迈进的游乐场,有欢乐也有恐惧和悲伤,散场前终于明白这个游乐场的项目好玩也不过如此,不好玩也不过如此,走出检票口时最好不要去想值不值回票价,那可能一定是个“不值”的回答。前行,直到游乐园散场结束,人生这一遭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坚持往往不是为了坚持的对象,而是坚持本身。而前进,也不是为了未知的目标,只是就应该这么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