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甲

六十花甲,年二十九陪父亲逛街,请他吃他不曾吃过的西餐,算是为他六十岁生日纪念了。

自取的沙拉吧,让父亲去取,他不知所措般独自去了,结果他端来两个汤碗,里面盛满了色拉酱。将切好的鸡块蘸着酱吃,也是一种创新。只是等我去沙拉吧取食物时,听见服务员抱怨:为什么这么快沙拉酱就没了?

他要了一瓶啤酒,尽管这并不是这家餐馆常点的饮料,两人对坐无语,实在要打破这沉默,便聊起了新闻里的政治局势,一开头便后悔了,由于我的信息渠道多为微博上的道听途说,而他多来自字斟句酌的报纸杂志,信息与观点多不相同,又是一次尴尬的沉默。

与父亲的沉默显然不是来自年纪,也不是来自见识,由于由来已久的分离,又来自两个人沉浸已久世界的相互免疫。

他把他的盘子中的猪排分我一半,说自己吃不下,我却因为在意沉默,让自己盘中的鸡肉冷掉了。我六十岁的时候又会如何呢?

初三,我们去了地坛庙会。在祭祀台正在举行全民卡拉OK,二十元一首,需要面对台下200多人的观众。如果是我,我一定走掉了,首先我讨厌被人注视评价的感觉,我希望是躲在人群里消失安全的大多数,其次我不会花太多时间在我谈不上享受的地方,比如这里,唱得多不专业优美,为何要花费时间呢?

可父亲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挤进报名台,点歌交钱等待上台,他是个活跃的人,和我简直就是反义词。

一曲母亲唱得非常精彩,高音嘹亮,底气十足,专业的演绎之前让我看到台下有人在暗自评论:这个唱得不错。

父亲唱完下台,我和他穿过人群,有大妈拉住他夸赞他唱得不错,他微笑着继续前走,这种淡定的自信应该是骄傲的最高等级了。在那个时候,我似乎感受到了幸福,那种久违的感觉,我对他的崇拜感,作为儿子对父亲的崇拜。

初五,他要回家了,为他订好的机票是最早一班,等我送他回家后,看见沙发上有一个布偶,突然有些失落。这只布偶买于庙会上,当时一共买了两个,胖胖的是我,高高的是他。我们手举着布偶,用手指控制活动,向路人打招呼,这虽然很傻,但和父亲去做一下傻傻可笑的事情,总让人觉得是幸福。

两个布偶,胖胖的是我,高高的是他。当我望着他离去的房间,胖胖的单独躺在沙发,高高的想必昨晚被他收入行囊带回了故乡。

我设想的结局是他留下了高高的他,或者带走了胖胖的我。如果是我,我希望他们在一起,之前经历了幸福的庙会时光,幸福在一起是应得的。他很理智地带走了高高的他,不知道收拾的那一刻是否有我这般的纠结。

是的,当他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并没有投入太多精力在我,当他与母亲的冷战经历了我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直到工作后第二年他们的离婚,当他让我不再崇拜他再到不再感受到他的爱,当他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一个据说对他并不好的妻子和始终明白他只是继父的女儿,他决绝的抛弃了我们这个家庭,一个父亲让人崇拜,妈妈勤劳贤淑,儿子争气优秀的家庭,不知道这种换取是否划算,至少每每我看到别人一家人其乐融融时会低下头,至少我再也没有奢望相聚的幸福。

我终于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慢慢变老的家,相伴一起的家人,让我永远崇拜的父亲,无条件爱你的人,我可以说出的爱……

花甲的他,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或者下定决心要过的生活。生活的真实正是来源于就是这么让人无奈,让人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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