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老头

     父亲在我童年时是个很复杂的概念,严厉、遥不可及,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当然,不是因为他刻意去保持他父亲的尊严,而是因为他是我的语文老师、班主任,还有校长。我就读小学的一校之长就是父亲,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下,他甚至知道我最近和李晶闹翻了,是因为我把他的玩具转借给了他不喜欢的张樊。

     所以在这样一个学校里,我体会不到衙内般的特权,相反我必须各方面都很优秀,不可以有被人指责或威胁父亲权威的话头。所以每次作业必须打优,必须能够完美回答老师课堂上的提问。但这并不够,你需要保持好一个度,比如我被同学评为班级少先队的大队长,就因为父亲是大队辅导员,所以在他“父亲在哪里都可以辅导儿子”的理由下,我变成了中队长。

     是的,我是对父亲敬畏的,源于他语文课上、学校升旗仪式上、期末表彰大会上等等气宇轩昂的表现,更来自于他的多才,他写得一手漂亮方正的字,他唱李双江、吴雁泽的曲目是学校“六一”晚会的保留曲目,他还喜欢饭后在凉台拉一曲凄凉婉转的“二泉映月”,用泥巴捏出来的鲁迅也维妙维肖~~所以很多时候,我总是静静的跟在他的后面,不想靠很近,也不想离很远。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重新发现了父亲,大学里,我和家相隔360公里,每每打电话都是母亲接的,她会把我生活的一切问得事无巨细,但我总可以在电话里听到旁边还有一个声音,“要每天吃早饭”、“上次肚子疼好些了没”~~于是母亲赶紧补充来问我,我说那就叫父亲来听电话啊,他总会对母亲说:“你打就行了,我没有话说。”于是这样的电话模式持续了四年。

     今年过年我回家时,看见所住的大院门口一个锈迹斑斑的告示牌上有一行歪歪扭扭的白色粉笔字,细细看来,却发现是“余大帅哥,我们爱你”,对于这个大院里唯一的余家,还有这幼稚可爱的字,我便确信是父亲的学生写的。父亲笑着说:“你不知道吗?现在孩子们都改叫我余大帅哥了,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总比喊我余老头要好吧。”那时我看见他两鬓已经十分明显的白发。我见过他现在的学生,很调皮的一群,往往看见父亲从远处过来,便一拥而上,围着喊“余大帅哥”,那笑声、那笑脸,我感受到的是一个成为孩子的父亲。

     “知道吗?一个人要是老了,就特别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那样就会变年轻,我是小学老师,天天和孩子打交道,永远都不会老呢!”父亲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

     父亲也见过我的SPACE,他很高兴地推荐给学校里其他老师看,然后在QQ里说:“他们都觉得你写的很好呢,还说你比我强!”“你比我强”,对我来说,这也许是父亲最高的评价了,那个我敬畏不已的父亲随着我知识的积累已不再高大神秘,但越发觉得这个瘦弱的老头变得那样真实、可爱了。

品尝,回味

     人在吃东西的时候总会思考些深奥的东西,比如现在的我在对剩下的粽子进行消灭(否则明天就可以酿酒了),所以我思考起我剩下的生活。

     一个即将安分守己当小编的人的确不应该有什么有太多宏伟的想法,否则会摔得很疼,同样对于我的粽子,我没有奢望里面包着诱人的、闻所未闻的珍馐美味,两颗红枣足矣。

     是的,吃的时候我仍会幻想,就当它很美味吧,或者,下次我一定会吃到最好吃的粽子。正如冥冥之中,我会总觉得我是遗落凡间的王子。有一间宽敞明亮、设备齐全,还带有美丽花园的别墅不算过分吧,有一辆运行平稳,且开在路上不被鄙视的中级轿车不算过分吧,面对浩瀚的超市,你思考担心的不是你的口袋,而是你的选择,这不算过分吧~~于是,我不能满足我安生立命的小编,或者我不能屈服于我的命运。尽管我告诉自己,当一个小编已经很不错了。

     初尝粽子,你总抱以很大的期待,那种欲望连粽子都会害怕,所以吃下去时,第一口都会很苦。而当你别无选择的吃下时、吃完时,那最后一口却有了无限的回味,不是吃下去的满足,也不是结束时的留恋,仅仅是回味。吃即如此,那么生活呢?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用一生去回答这样一个问题,所以,吃完粽子,我告诉自己:

     要么咬一口,直到吃完,满足的回味;要么动都不要动,去选择你想要的那一碗。

明天

     坐车经过长春观的时候,看见母子俩人上了车,两人都大汗淋漓的样子,的确,现在湿度很大,即使天气阴沉,完全没有消暑的感觉。看到儿子将一个签符样子的字条放进衣兜,母亲拿着报纸一边给孩子扇风,一边指着上面指导高考填报志愿所介绍的学校和他商量。看得出来,那个孩子也是前天刚考完高考,和我妹妹一样昨天刚估完分数,我想他们必是来长春观求签祈福了,孩子显得很不耐烦,说话大吼大叫很激动,一脸朴实的母亲仍一边扇风,一边让他看看他刚看好的一所学校,我似乎可以想象在高考时,那位母亲是怎样虔诚地站在大门外等待他的孩子考完出来,又是怎样在佛祖面前全身心的为自己孩子祈福,我甚至可以感受那颗跳动惊惶的心。

     明天是端午节,那位妈妈一定像所有的妈妈一样包好了“母亲”牌粽子,雪白的糯米不仅掺着红枣,还有毫无功力的祝福。

     我的妹妹终究没有超常发挥,尽管属于正常发挥,但估分结果仍带来一些麻烦,她还坚持着她的记者梦,家里人都在反对她。她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怎样。

     妈妈病了,直到她快好了才告诉我,爸爸说当时病得很严重,我听后心情特别不好,今天和她通了电话,她说“你忘了我的生日啊,昨天,47岁。”电话的另一端,我的面庞在发烧,明天是端午节,我想起了妈妈的粽子,那个加了大粒红枣的无私的粽子。

     明天是端午节,是的,我总在心底说,等着吧,我自立了、工作了,一定要让你们,我的父母,过上最好的生活,很快,再等等,就在明天。但现在我知道了,“明天的爱”是一种多么不负责任的说法,爱永远不是借贷,一直都是即存即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