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长了一岁

回想我庆祝过的每一个生日,有邀请很多朋友一起曲五星级酒店的海鲜自助,有海底捞的员工捧着豆腐生日蛋糕集体给我唱生日歌,有一起的同事偷偷凑钱给我买了个超大的娃娃熊,还抱着坐上长安街的公交车;有爱人一定要给我送零点零分的生日祝福……

我不相信那些说忘记自己生日的女星,肯定还是记得的,只是不会刻意去庆祝,甚至是逃避。又长了一岁,在这个年纪似乎不再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了。就好比朋友同事终究是没有记得,我也不会主动去说,临着当晚思绪再三,说再去海底捞吃一顿,早已订不上位置,又担心其他餐厅不好停车,又不是特别值得庆祝的事情,只得作罢,和每一个普通的一天一样度过,像极了这顾虑重重,无奈无聊的中年。

翻看许久没有联络的朋友圈,有人和我一样,设置为了三天可见,又几乎不去更新展现自己的生活和思想,可能和我的理由一样吧:既然是自己的生活,又何必展现给别人呢,如果有人妄论,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而愿意晒朋友圈的,我又觉得自己的心态很不好,大多有晒幸福的炫耀之嫌,点赞之余又依然觉得与我何干,那些转做微商和保险的朋友,我隐隐为他们一声叹息,当人际关系用来做生意,人生也没有什么值得珍重的了。

最近面试了一个人,51岁,东北老国企下岗职工,来北京打工每天工作12小时,在充满致癌气体的高温高湿环境做了8年多,终因环保监察等,工厂迁址他失业,而竟然因为超过50岁,连保安、快递这样的工作都没有机会,失业了80多天。我们这个职位要求简单,就是简单的体力劳动,他是够格的,可我打心眼有些不喜欢他,他给我一种焦虑中的精明,每一句对话都斟酌再三,希望合我心意,却又特别担心上当受骗,就细节和我翻来覆去确认,导致没说两句我就不想再和他沟通。但我的思绪是跳脱于此的,我在想是不是年纪越来越大,经历的世间磨难越多,也越发丢失了灵魂。

时光一去不复返,愿你我都没有虚度了。

中年的泥潭

最近身边两位女性朋友的经历都让我挺惊讶的。

一位年近40未婚,在北京租房裸辞再面试找工作,把自己攒的四五十万买房的钱,突然改变主意,决定去英国读一年的硕士,按照目前的物价成本,也的确只够一年的全部费用了,然后接下来呢?她说先不想了,能够用一年时间满足自己学历和英语两个痛点需求,已经很不错了。

另一位也和我年纪相仿,也是在北京,一份so so的文员工作,曾经和她一起为看故宫的清明上河图真迹而排队6小时以上,后来就没怎么联络,朋友圈里看她欧洲、俄罗斯、南美等各个地方旅行,是否还在北京不知,是否还在工作不知,她应该是每一个人朋友圈中那种无法理解的人吧,经济来源和生活基础无从了解,却过着漂泊游走的旅行生活。

我看到这两位的生活,有些不解,不解她们如何规划自己的人生,如何给自己打造基础;有些鄙视,鄙视她们见识短浅,得过且过,把自己交给毫不确定的未来;有些憎恶,憎恶她们不劳而获(当然是我猜想的),还有不学无术(这也是我猜想的);但到最后其实是满满的嫉妒,唉,应该是一个深陷泥潭的中年人,对岸上轻轻盈起舞的人的抓狂嫉妒吧。

在上一份年薪50万的工作经历中,获得了近10万的存款,但离职时也是满满的遗憾,比如offer中一直吸引我的在美国工作,却成了泡影,于是在回家路上一路发誓要自费去美国深度旅行,也问了旅行社,半个月逛遍美国全景景点3万多,可就在决定时,妈妈一句“你后面都安排好了?”,想想还没有着落的工作,每个月尚可的房贷,还有一些项目的落实,这次的美国之行果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接下来又是没有假期的工作,日复一日的工作,尽管劝解自己要懂得坚持和沉淀,但心里依然担忧还没有一周,实际我已经有些厌倦和后悔了。好比陷入一个泥潭,动弹不得,举足无措。而且十万的存款也在这种无奈中消耗着,我的美国梦似乎越来越远了,虚无缥缈。

我喜欢多肉植物,我同时也是一个收集癖,我想尽最大可能去收集景天的品种,于是会不断研究,当然最主要的就是买买买,家里也慢慢变得局促杂乱,放弃对我来说很痛苦,何况我的爱好并不多,有天我突然迸发奇想,决定用存款周边买一个小的房子,用来放我的多肉,也成为每周休息冥想的地方,必然会有经济上的压力,但逼一下自己总能实现。可最终的结果还是放弃。

no zuo no die,我就是一个很zuo的人,我有太多的想法和计划没有实现,可我越发不敢去和自己的生活赌博了,哪怕血本无归,就像我在憎恶那两个赌掉自己生活的女生,可我其实憎恶的是动弹不得的我。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去豪赌一下自己的人生,在那个节点,说不定我依然是犹豫纠结,走下台,继续憎恶我自己。

回得去的北京

35岁以后,似乎真的进入了一种“危机”状态,感觉哪里都需要你,哪里也都不需要你,因为经验和能力已经达到成熟的状态,但是却少了年轻时选择的肆意感,因为首先你更彻底地了解自己的喜好,那些不能接受的、不够喜欢的,想来也断然不会强迫自己喜欢;同时,你觉得自己精力没有几年前那么强了,熬不了夜,十一点以后就乖乖上床呼呼睡去,因为你知道即便时咖啡红牛熬出来的夜也断然换不来临时拼一把的奇效;也不想这么拼了,为了什么?如果是钱,对不起,我就算拼出老命,也换不来升级一个阶层的可能,创业很难,职业经理人更没可能。维持目前平稳且持续的状态,用蓄积的能量去阶段性升级,才是最为可行的。

我一一直反思我的理想状态是怎样的?也许真的就是就是保持一定的生活质量,有60%以上的私人生活时间,工作是一件我有操作空间,目标明确,又能有与我自洽的成就感。

很显然,我过去的两年一直违背了我的初心,因为一些别的因素而错误地做了很多周折的事情,虽然并不后悔,对于个人成长而言并没有浪费时间,却浪费了应有的幸福时间,这是我最近不断反思自责的部分。

2017年,当我厌倦了人的背叛和团队的崩溃,我离开了我的工厂,去了一家朋友的企业负责外贸和市场,外贸是我不曾涉及的领域,如果说我在市场的职业经验完全来自我十分幸运地拥有当时领导给我的成长和摸索环境,那么外贸就成为了自我成长设计的第二战场,对于客户如何了解产品,如何产生购买的决策,我利用市场的方式进行实验,效果是非常不错的,我可以很自豪地说,在行业内我的针对外贸的营销方式是全面且超前的,但另外也暴露出我在销售能力上的短板,缺乏促单的能力,往往客户已经专门来考察工厂了,我却无法抓住机遇让客户尽快成单,只能委托销售同事去完成,正是这一点,我失去了朋友企业的信任,感性的我越发觉得成就感丧失,走得悄无声息,但有些怅然,终究没有得到一个完全成功的结果,但是我依然很开心我了解了外贸的全流程,至少在市场角度我从国内到海外,范围和深度又扩大了。

2018年初夏,当我开着2000多公里的车回到北京,我潜意识里还是想做一些大事情,寻找着可能的项目,也许是习惯了按部就班的安全感,所以当所谓的项目不在我的掌控下,甚至时间都无法确认时,我越发灰心丧气,我知道创业是孤独的,是需要心智强大的,可当你发现所有的充分必要条件都来自不确定的别人,有些灰心丧气。

而就在此事,一个猎头电话给了我新的思路,不仅还是从事我的老本行市场营销,还有新的项目可以学习——跨境电商,公司是上市企业,体量庞大,当然薪资也足够诱人。也许是种种的不顺,还有此前被旁人的不认可,我将这个offer更多是看作一个证明,而这也成为我今后的一个教训,如果并不是基于本我的初心,那么这个选择终究会让自己后悔。

初期进入这家公司,更多的是如何融入进来,如何适应企业文化,不出意外的是这家企业是典型的老板集权型企业,老板一家独大,让我必须尽快获得老板的信任和给予的空间。好在老板并不是一个不学无术又不善沟通的人,相反,他很勤奋,又十分聪明,这样的老板你对他的抱怨可能只剩下他对你要求过高。

回想起来,我一直都是一个较能扛压的人,后来直管我的副总对我的分析不错:我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喜欢一切变化和挑战,好在我还算足够聪明和耐力,所以每一次新的挑战,虽然比不上专攻于此的人,但也并不没有拖后腿,可他也指出我的问题所在,因为厌倦一成不变,就很难沉淀和稳定,这对于一个需要不断总结优化的职位而言,我很难做到很深入。

果不其然,跨境电商我用入职后的30天高强度学习和人脉建立,了解得八九不离十,可也就在这个时候,我面临团队人员解散的重大危机,一个对员工不够宽厚仁慈的老板,遇上上换工作如换衣服般随意的90后,刚刚走上正轨的团队就这样突然崩溃了,这个时候我有些泄气,作为私交,我觉得他们是朝气蓬勃又乐于合作的同事,但面对这样的局面我无能为力。

反思自己并没有深入到执行层面,所以后面面试了几位运营专员,我竟然还是看走眼了两位,直到他们最后离职工作交接时,我才发现他们做的事情有多么基础和简单,唯独需要的一份真正的热爱和坚持,可最后离开的这两位,竟然是毫无担当,也不愿付出的人设。从我内心来看,我是鄙视甚至厌恶这样的人,但漫漫人生路,就当是一个小插曲吧,祝他们找到他们舒适的生活工作方式。

记得人事一直劝我,何必纠结在跨境电商上呢,就算公司如你意,让你继续从事跨境电商,你顶多算半路出家,而且这个风口早就过去了,等你学成专家,也不过是一份屠龙之技。还是做回自己的老本行——市场,轻车熟路,又很轻松。在一两次的心理斗争后,我实际上已经缴械投降,做回市场也不会这么累了。

在全盘操作一个耗资500多万的展会项目之后,我的自信心也因为老板和多方的肯定而回来了,而这个时候也是我最痛苦的时候,因为精力分配,缺乏系统管理以及持续资源投入的跨境电商部门遭受重创,有一家店铺因恶意差评而封店,合作的代运营公司也因为合同事宜而陷入僵局,运营团队缺乏各种资源支持,而变得手足无措和灰心丧气,当然遥不可及的业绩压力依然高悬在上空。尽管我可以抽身而出,但我心里知道这也许是我第一次输得这么惨。

这也是为什么尽管我已经调岗回市场部,我依然很坚持协助处理跨境电商部门的具体事宜,为新人创造他留下来的环境,各种项目的安排和对接,希望不要毁在我手里,这就是我的最原始的想法。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拖着疲惫麻木的大脑和身体,母亲突然很严肃的和我聊今后的安排,她希望在北京养老,我这个年纪不要在外面飘着了,就算回北京没有很好的平台,找一份简单的工作,也依然可以享受自己的生活(用“享受”这个词显得如此有罪恶感)。就在她缓缓道来的那个时刻,就在我脑子依然晕晕乎乎,疲惫的身体无处安放之际,我突然很坚定的说:好的,我这个月辞职,回家,回北京。

我母亲愣了一下,“你决定好了?”,“我决定好了。”尽管我刚续签了3个月的房租,也租好了对应的网络宽带和楼下的停车位,我还是决定“走了”。

第二天我在钉钉上找我的直接领导,希望面谈一下,他直接说“你要辞职?”难道我掩饰得这么明显吗?是的,我决定离开了,不是因为工作,也不是因为公司,我要回家了。领导明显是愣了一下,他说:“你再考虑考虑,不是已经越来越好了吗?”说实话,那时我真的有些犹豫了,是不是我的情绪波动导致我做了不明智的选择。

回到座位上,为了让我的选择有一个明确的落脚,我马上在OA上写了离职申请,然后领导没有批,我也没有任何改变,工作依然继续。依然是跨境电商和市场两块的业务交织在一起,依然是一种自责和挫败感,混合着忙碌与烦躁的麻醉感,昏昏沉沉,又无法冷静下来,而周边的人全然不知道,只是公司里传着谁谁谁要走的消息,显然我也是他们猜测的对象之一,甚至有些傻乎乎地跑来向我求证,你需要的是什么答案呢?当然,也有满身负能量,对公司满腹牢骚缺依然“坚守”的“冷宫娘娘”们,他们会和我攀谈,寻找我们之间的契合点,我天生就是负能量抵御能力为零的体制,没聊几句就聊胜于无的散掉了,他们还是没有摸清我是否要走,而我也一直不理解,如果觉得不舒服,为什么不忠于内心做自己,却总要找几个来佐证或者垫背呢?

期间,和领导专门去上海参观了一家企业,给自己的工作准备素材,中午吃饭,领导还是挽留,不过他的点选择错误,他希望我留下来学习正规的市场技能,而我回北京究竟是怎样的安排,一切都是未知数,而且在他看来是大概率的失败可能。我笑笑,内心却在想:如果我年轻到30岁,这铺满情怀的大饼我一定吃了。可惜我不再30岁了。

反反复复改了好几遍的合同,不断出状况的项目,各种工作情绪的同事牢骚,还有特别不靠谱的第二天搬家通知……我承认我的心态当时一定崩了,要不不会把这些不如意统统收进来,可我越发无法忍受不知道是被我还是我被,造成的这不堪的、混乱的局面,好比一个搭了一个下午积木城堡,却依然一片狼藉的孩子,此时他不再坚持,要么哭着让一切继续混乱,要么爬也要离开这个耻辱的地方。我请了一周的假期回北京。

也就是假期第一天,我装满我在杭州的一切家什到车里,本来计划着一路走走停停,逛下烟花三月的扬州,还有南京、黄山……可依然没有被批准的辞职,北京百废待兴的局面,顿时也没有了心情,只是选择第一天轻松开车到了南京,好好休息了下,吃了当地特色——鸡鸣汤包,说实话还挺失望的,鸡汁为了突出鲜,一定是放了糖,但不够薄软的面皮,让一切变得油腻粗陋,比不上无锡的汤汁,也全然没有小时候吃龙翔小笼包的美好记忆了。

另外一天便是赶路,还是很困,越到下午越是每个小时都要停车洗脸清醒一下,想来这辆奥德赛,跟着我去了东莞,也去了杭州,好比odyssey的本意——崎岖之路,我似乎给自己选择了一条毫无意义的崎岖之路,不过如果一路顺风的人生一定是无趣的,我尽管有太多懊悔,但却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走过便是经历过。

大约晚上七点半的样子,终于回到了北京,我家楼下的停车场,北京一贯凉爽干燥的风,提醒这绝不是烟雨江南了。那一晚很累,稍微洗漱下便睡了,做了一个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梦,我估计我的大脑放了一晚上的快进和非线性剪辑,醒来时我确认无疑我在北京,而我还有好几件事情需要去做,嗯,行动起来。

坦率的说,我在北京的第一天,已经不想理会恼人的钉钉通知了,因为你打开就显示已读,还不如彻底退出,是的,我已经彻彻底底心态崩掉了,那个还希望做点事情的我显然已经抽身脱离了。

而当我匆匆忙忙处理好北京的事宜,领导钉钉催我回公司,据说是把我之前做的展会总结PPT现场大会介绍一下, 然后我就可以办理离职手续了。我实在无法理解,我去当面宣读这个PPT的意义在哪里,不过理智的我还是老老实实订票准备出发,等高铁,长途大巴一路赶来,刚到公司门口又被通知原定的大会改期了,而我只用过来做一个离职手续就好。

当天晚上,我住在公司附近的酒店,通过美团找到当地的特色小吃——锅巴炒米粉,除了爆炒米粉之外,额外奉送一片米粉制成的锅巴,虽然口味一般,但是为了扩增口味层次,这样的民间智慧你只能暗自称奇了。也在唏嘘,来了公司半年,居然没有人,也没有机会会推荐这样的吃食给你,恰是要走的时候,自己找到了,也许若干年后,聊起锅巴炒米粉比聊起这段在企业的经历要有趣很多。

交完工卡和钥匙,填完该填的表格,特别是你神奇地消失在一度让你爆炸地各个工作群的钉钉……嗯,离职了,走向又一个不确定的生活,不过方向是确定的,又回来了,我的北京。